云峰斋诡话人生一物72ldq
2022/6/10 来源:不详9.红萝卜与白萝卜
在人们的印象中,白萝卜就是白萝卜,那白色在全国甚至全世界都没有差别。但红萝卜却有着不同的种类,有些地方误把橙红色的胡萝卜也叫做“红萝卜”。其实,天然的红萝卜确实有,而且还红得与众不同,那种娇艳的嫣红令人不忍下口。我小时候吃过一种红萝卜,它不是天然的红,而是用某种方法“变”红的,但它的颜色和特别的口味却让我至今怀念。在此,本斋主为您讲述两个关于红白萝卜以及萝卜主人的往事,希望与您在回忆不同萝卜滋味的同时也顺便品味一下不同时代不同人性和命运的不同味道。
往事一:酸酸甜甜的红萝卜
进入70年代后,社会上的风起云涌开始渐渐平息,人们似乎也因为生活本能的驱使而慢慢恢复了一些谋生的工作。某一天下午,上小学二年级的我突然发现学校大门口变得热闹起来:那里居然出现了两个卖东西的小贩!小贩中一个是附近山上的农民汉子,精明的他偷偷摸摸地避开生产队的监视,从山上下来矿区卖点自家种的葵花籽。他用一个小酒杯做量器,五分钱一杯。如此的物美价廉,很受吃货们的欢迎。他卖了钱就马上去矿上的中心商店买些火柴盐巴蜡烛之类的东西,然后再悄悄摸摸地返回大山顶上的村子。另一个小贩是本地一位老矿工的新媳妇。这位如花似玉的小媳妇出嫁前在家排行老二、又是个女孩,不符合矿上“只招男生或家里排行老大”的招工条件,所以就像矿上成百上千的女孩一样,初中毕业就一直呆在家里,最后成了白吃父母饭的“家属”。刚过18岁,她突然受到组织上的热心关怀被介绍嫁给了那位苦大仇深、身体残疾无生育能力、大她十几岁的文盲老矿工。谁知结婚后她发现这位穷苦了一辈子的老矿工竟然十分“抠门”,吃饭都要看他的脸色,手里更是没有一分钱。羞辱无奈之下她只好自己动手,靠卖酸甜泡萝卜挣钱养活自己。因为她脸色红润长相水灵,泡制的红萝卜又特别好吃,因此得了个外号“红萝卜”。
我经常看到她在校门口卖自制的泡萝卜。我奇怪那些泡在淡粉色汤水中的萝卜颜色怎么那么美?它们白中透出玫瑰色的红,配上那股酸甜的气味和那一小勺不知怎么调制出来的蘸料真是太诱人啦!这样的美味还非常便宜:一分钱就可以买到厚厚的一大片泡红萝卜。也不用容器装,娃们买一块红萝卜拿在手里,她把蘸料就涂抹在萝卜片上面。娃们手捧着红彤彤的一大片萝卜吃得满嘴通红,辣得丝丝哈气。她温和地笑着看娃们吃,时不时提醒他们别让萝卜片的汁水流掉了。有一次,她问我怎么不像我姐姐妹妹那样也来买泡萝卜吃。我羞愧地告诉她自己过年时得的压岁钱全都买了连环画书了。她叹口气拍了拍我的头,笑着说了句:“唉,你真是个傻二呢!”,然后她悄悄递给我一小片抹了蘸料的红萝卜。我边吃边问,这些萝卜为什么那么红?她看看近前没人,用筷子从泡萝卜的盆底夹出一小片紫色的萝卜片给我看,见我还是不懂,于是告诉我,这一小片就是“紫萝卜”,是一种很稀有的萝卜品种,它的肉不好吃,但用来染色却是无毒无味颜色美,一小片就可以染红一大缸白萝卜呢。她的紫萝卜种子都是好不容易才弄到的,也是在自家阳台花盆里悄悄种出来的。我咂嘴回味着口中红萝卜的美味,也感受到了“红萝卜”其人的善良和美好。我感觉得到,在我们矿区,她虽然是个没有正式工作、没有国家工资、也被人轻视的“家属”,但她却总是穿着清雅、勤快麻利、童叟无欺、对人和善,她是一个真正的好人。我也很为她感到遗憾:她那么年轻、健康、有文化,她为什么会是个没有工作的“家属”呢?
校门口的热闹情景没几天就随着“割资本主义尾巴”的运动而彻底消失了。我很久没再看到“红萝卜”。听说她家“老矿工”经常喝醉了酒就打她,还撒酒疯说她常换衣服常洗澡是为了“勾引男人”。我还听说,某天大清早的她在垃圾堆里捡到了一个女婴抱回来自己养,又被“老矿工”打了个半死。从她的身上,我开始对“家属”这个特殊身份的群体产生了极大的同情。
某日,妈妈和姐姐又来劝说我不要固执地要去读高中,反正读了高中也要下乡,还不如早去早有机会招工回来。妈妈还说就算我以后没有工作,嫁了人当个家属也不错,自己不用上班,老公发了工资,还不是要全部交给你管着?我一听就气炸了,脱口怒道:“你老人家自己当‘家属’一辈子还没当够啊?!”,吼完,摔门而出。
我要感谢“改革开放”让中国复苏,更要庆幸自己那个“读书自救”的固执念头,是这两大因素让我有机会考上了大学远走高飞,终于没有成为“红萝卜”那样卑微可怜的“家属”。
在我的记忆里,“红萝卜”非常美味;但在我的情感世界里,我总觉得那红红的泡萝卜味道里总是“酸”多于“甜”。
往事二:不同凡响的白萝卜
年的夏天,我自驾回到了早已停产多年的矿区。在曾经十分热闹,如今非常冷清的街道上,我意外地看到了一家门面装修很时尚的“冷饮店”。跟随当地一位陪同我的老友一起走进店后发现,里面的顾客还真不少,但大多数都是年轻人。店里的饮品土洋结合:有冰棒、雪糕、冰淇淋、汽水,也有鲜榨果汁、米做的“凉虾”、“拉拉粉”(一种用植物鞣制成的果冻状零食)。令我惊喜的是,在众多的冷饮中居然还有我小时候最喜欢的“泡萝卜”!只是那萝卜不是小时候那种红彤彤的颜色,吃萝卜的方式也不再是双手捧着一片萝卜大快朵颐,而是变得即卫生又文明:白生生的泡萝卜被切成小小的立方体方块装在透明的塑料碗里,食客们优雅地用长竹签刺穿一块萝卜、粘一点小碟里的蘸料后再放进嘴里。
我买了两碗泡萝卜、冰镇啤酒和其他一些小吃,跟老友在正对柜台的座位上坐下。我边吃边观察柜台里面那位衣着时尚、妆容精致、手脚麻利、谈笑风生的年轻女店主。老友悄悄问我是否认识她。我笑着摇头。我们全家多年前就搬迁外地离开了矿区。我自己自17岁出去上大学后就参加工作、考研、调动工作、打拼职称、结婚生子一路忙得没时间回这个第二故乡。友人笑着告诉我:她就是“红萝卜”当年捡回来养的那个小女婴。这个消息让我惊讶得拿着长竹签的手都停在了半空中。我感慨他们母女俩为什么都与“萝卜”那么有缘?难道这就是命运?友人不同意我的看法,她说:“你错了,他们娘俩的命运根本不一样。她妈‘红萝卜’被那个无赖的老矿工休掉以后过的是什么日子?她可不是!你知道吗,她高考落榜后没有成为傻等‘国家分配’的‘小待’(即:待业青年),而是直接‘下海’自己创业,在她妈妈的指点和帮助下开了这个冷饮店。因为刚开始时只卖白萝卜,当地人就开玩笑叫她‘白萝卜’!人家‘白萝卜’现在活得很潇洒:冷饮店已经在外地拓展了业务开了连锁店、省城买了房、银行有存款、出门开SUV、家里还给她妈请了保姆伺候!她平时都不住在这里,今天是‘领导下基层’检查指导工作呢!”。听了友人的此番介绍,我不由得又探头看了看那位美女店主。真巧,那位也恰好在看我,四目相对,我们同时向对方送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时光流逝去,萝卜依旧在。祝愿“红萝卜”苦尽甘来几度夕阳红,老有所乐、老有所养!祝福“白萝卜”清清白白发财、顺顺利利生活,一生平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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